小小的蚊香，曾经由中国定海传到欧洲，而更加优良的除虫菊蚊香又由日本首先传到定海。不经意间，东海之滨的古城定海成为蚊香制作工艺输入与传播的一个窗口。

英国人将定海人改良的蚊香传播到了欧洲

翁洁静  沙巴足球网（中国）集团有限公司群岛文化研究中心 孙峰 

炎炎夏日，如何与蚊虫做一番较量，自古以来就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为此，人类发明了蚊帐，以铁桶阵的方式严阵以待，又燃起了蚊香,还使用驱蚊水，想把蚊子熏跑,真是动足了脑筋。

要说蚊香的起源，还是在中国，至少宋代的时候已经开始采用烟熏的办法驱蚊。宋代有冒苏轼之名编写的《格物粗谈》一书记载:“端午时，收贮浮萍，阴干，加雄黄，作纸缠香，烧之，能祛蚊虫。”这应当是较早的“蚊香”生产工艺记载，其中提到的驱蚊材料很有意思的，还和端午的风俗有关，雄黄是硫化砷矿石，也是古代用途很广泛的杀虫剂。而近代以来，定海人一直是蚊香制作工艺的改良者。

一、英国人福琼把传统蚊香生产工艺由定海带到欧洲

土法饱制的蚊香在各地一直沿用并不断得到改良。晚清一位来中国采集茶种的叫罗泊持•福琼 (Robert Fortune)的英国人曾经来中国江南地区，他把“蚊香'这种中国传统制作工艺传播到欧洲。而这种改良的传统蚊香配方，就是由定海人提供的。

福琼是由英囯皇家园艺协会派遣，来中国窃取茶叶种植和加工方法的。1849年，从浙江西部到福建武夷山的途中，由于气候炎热潮湿，福琼和随从都被蚊子叮得整夜无法合眼。后来随从购买了当地人使用的一种叫“mun-jung-ean” （可能就是“蚊虫香”的福建话发音)的东西.对驱杀蚊虫很有效。他把这个信息带回欧洲，引起西方昆虫学家和化学家极大的兴趣，后来，他在浙江定海了解到该蚊香的配方，发现此种蚊香由松香粉、艾蒿粉、烟叶粉、少量的砒霜和硫黄混合而成。

当时福琼是为了考察舟山晚稻杨梅的嫁接情况而来到定海。在其著作《居住在华人之间》(A Residence among the Chinese） 中他介绍，定海人所使用的蚊香是在一家香料店生产的：

我发现在定海城中的一家香料制造店有大量的蚊香。将蚊香带到居所后，我即刻试用了它的驱蚊效果。在这个炎热的季节，蚊子是特别多的。在蚊香点燃后，它的香烟便袅袅升起，一股并不难闻的气味也即刻充斥了屋内的空气。这种气味闻起来像是在中国人家中和寺庙里燃香后的昧道。然而，这种“享受”对蚊子来说却是无福消受的。因为在燃香后的两到三分钟内，就听不到嗡嗡声.蚊子们都无迹可寻了。我的下一个目标是尽量找到制造这种“古怪”小玩意儿的成分。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又去了一趟那家商店。在这家店的其中一个地方，佣工们搅拌着制造熏香的各种用料。而另一个进方是其他一些佣工忙着做蚊香。老板对我非常礼貌和尊敬，并问我是否找到了我所要的蚊香。我回答说没有比这个更好的 蚊香了，然后，开始问他一些关于成分的问题，配制的比例和制造方法。他侃侃而谈，告诉我蚊香有如下用料：即，松香粉、艾蒿粉、烟叶粉、少量的砒霜和—种叫做琉黄的矿物质。

至于每种用料的配制比例，似乎需要松香粉30磅，艾蒿粉大约20磅，烟叶粉5磅，再添加小量的砒霜……

这位英囯人出于类似“经济间谍”的敏感性，对蚊香充满了好奇，像发现古董似的惊喜，想方设法要把蚊香的配方搞到手。在定海人眼里司空见惯的蚊香，在洋人的眼里却是一种神奇的异国“小玩意儿”。定海人制作的蚊香相对于北宋时代改良了一 些，添加了松香、艾蒿等原料。但是其含有砒霜等毒性成分，毕竞有一些吓人。所以后来一种采用除虫菊制成的无毒蚊香就由东瀛传到了定海。

二、定海人朱启绥引种日本除虫菊制蚊香

朱启绥是定海商人朱葆三弟弟朱捷三的孙子，又名朱福昌，早年曾经在日本大阪呆了三年，会说一口流利的日本话，对引种日本植物很感兴趣，后来回国就在定海开办了仙乐种植园，先后引种了日本樱花、菊花等新品种，并引种了日本人用以制作驱蚊香的除虫菊，朱启绥还担任过定海农会的会长。朱启绥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人物，在上海滩的口碑也不是很好，跟日本人走得很近，又是一个吃 喝赌玩的浪荡公子，常常是债台高筑，据说曾经被朱葆三家族逐出门第。不过其在定海仙乐种植园期间，倒是引进开发了除虫菊制蚊香，其生产的鹰牌灭蚊香占据了囯内一定市场。

关于除虫菊，民国年间的《定海县志》记载：“菊科菊属，近自日本流入，栽培未广。此菊能杀虫，有益于农作物，且可制驱蚊香等农业副产之有利者，宜提倡之。”除虫菊可以除虫，而且无毒无害，对于人畜草木均没有不良影响。在舟山推广种植除虫菊并制造蚊香的，就是始于朱启绥开设仙乐种植园，该园位于今昌国路舟山二中（原舟山中学操场）,后来规模不断扩大，又在西门外小校场附近设立了第二种植园种植水果。

1920年前中国蚊香市扬一直被日本产品所垄断。日货猪牌和猴牌蚊香充斥中国市场。1920年前后，定海人朱启绥和镇海人方液仙等先后开始引种日本除虫菊并生产蚊香，后者开发出“三星牌”蚊香。

仙乐种植园生产的是鹰牌灭蚊盘香，在1921年获得当时北洋政府农商部的褒奖。其间上海滩的《申报》多次宣传定海仙乐种植园生产的鹰牌蚊香，称：“鹰牌灭蚊盘香系仙乐种植园出品，该园在定海地方栽有大批除虫菊花，此香即以菊粉制成，上年经农商部考验其杀蚊效力不亚于舶来品，持颁褒奖以鼓励之，行销各省颇为各界所乐用，沪汉两埠销路尤广。”定海生产的鹰牌蚊香在上海、武汉畅销，为了加强营销力度，朱启绥在上海南京路民康里设立总发行所，在贵州路7号开设仙乐制香厂，以便更好地站稳上海市场，并逐步沿长江占领各埠市场。上海滩的百货行业龙头先施公司也因为鹰牌蚊香的旺销，拟与仙乐种植园订立合 同，运销至香港、广东、新加坡等处。

除了扩大生产，仙乐种植园还不遗余力地推广除虫菊的栽培。上海的县立乙种农业学校为了谋划学生出路，选送了10多名毕业生赴定海仙乐种植园，学习 除虫菊种植及制造技术，实习期满，被朱自绥聘为技师留用。江苏、安徽等各地农商和农校也纷纷前往定海仙乐种植园选购种子，学习栽培技术，除虫菊栽培在各地大面积铺开。

三、90多年前，定海的菊制蚊香相关文章刊登在上海《小说日报》上

种植除虫菊一般在秋季播种，次年春季即可收割茎叶，作为蚊香制作材料。除虫菊灭虫功效以花粉最为显著。除虫菊收割以后，老根会重新长出新的茎叶，不必再次播种。除虫菊的花有红花、白花两种，白花除虫菊，驱虫效果更佳，红花则一般仅供观赏而已。总结栽培技术，朱启绥撰写了科普小论文《实验除虫菊栽培法》发表在1921年的《安徽实业杂志》上。为了宣传除虫菊的栽培，朱启绥还将此编成一本小读本《实验除虫菊栽培法》，毎册售价一角五分，并附送除虫菊种子一小袋，供人试种，还在《申报》上多次宣传广告，办理邮购业务。朱启绥善于利用媒体，其在《申报》上的宣传方面也下足了功夫，他还撰写《除虫菊粉品质鉴别法》,向公众介绍优劣药粉的鉴别方法，通过消费教育的方式，达到推广定海仙乐种植园的除虫菊和鹰牌蚊香的目的。

不仅如此，朱启绥还一直游说政府，走“公关路线”，1924年的五六月间，他还上书北洋政府农商部，呈请推广采用自己研发生产的杀虫药粉，用于农业涂虫，仰祈各省所属农林机构及早采用。如此看来，这个朱启绥做生意的头脑还是很活络的，到处做广告做宣传，对除虫菊产品的推广真是动煞脑筋，费尽心血。

因此在90多年前，定海仙乐种植园的知名度蛮响，提起国产蚊香.有时往往和仙乐种植园联系起来。上海滩报刊界文人孙家振在《退醒庐笔记》中称之为“一奇”，其云：“今仙乐种植园之蚊虫香即为此菊所制。初时购自日本，近已辟地自植，且由园主著书详载培种之法，任人索阅，以期互相购种，利不外溢，且可扑灭虫害，此又—奇也。”还有一个笔名为笑天的文人，也专门为仙乐种植园戏拟《蚊香将军讨臭虫檄》，刊登在《小说日报》上，可见仙乐种植园的鹰牌蚊香还是蛮有名气的。

（2019年6月12日《舟山日报》第4版）